2011年7月22日星期五

[剪報] 斷臂者缺失了的是……

[ 信報財經新聞 2011-07-22 文/洪思行 ]

斷臂者缺失了的是……

《我活着是為了咬着一支筆在旺角寫字》是實驗劇團「盛夏劇團」成立五周年的首個演出。根據場刊,作品的創作意念源自導演鄭國政在兩年前於旺角街頭遇見一名斷臂者在寫字行乞,當時的他甚為感觸。然而,他後來得知,原來斷臂者背後的故事和他想像的大有出入,他覺得自己如像被騙了。這種事實與想像的落差促使他以斷臂者為題,和一班演員共同創作。

節目在牛池灣文娛中心文娛廳上演,這是一個小型的表演場地,儘管主辦單位採用「四面台」,亦只能容納不足一百名觀眾。不過,這種小規模演出能讓觀眾近距離觀看表演,甚為親切,是一種難得的觀賞體驗。

節目開始前,主辦單位透過廣播要求觀眾用座位上的黑布蒙眼,直至表演開始為止,隨後便播放一段音樂。該段音樂是相當詭秘、陰沉和充滿不協和音,在雙眼被蒙,不知將會發生何事的情況下,該段音樂使人感到格外恐懼。明顯地,創作者此舉是有意令觀眾親嘗失去身體一部分而感到的恐懼,可見他們的巧思。不過,部分觀眾久久不把黑布除下,迫使演員要在演出中途叫大家除下黑布,相信這是創作者意料之外的。

在旺角找到十二類角色

小把戲過後,便正式開始演出。劇中包括十二個╱類角色,分別是中學生情侶、內地來的婦人、模特兒、寬頻sales、街頭表現者、鏹水狂徒、失去雙腳的基督徒、訪問員、樓上書店店員、保險sales、行為藝術家和黑社會分子。劇情上不同角色之間毫不相干,唯一的共通點就是大家都能在旺角找到他們的蹤影。

貫穿全劇的是一直坐在圓形舞台中心不發一言的斷臂者。這種手法與該團的前作——《青春還盛夏了什麼?》中出現的兔子有異曲同工的味道。兩者不同的是,前作的兔子是在觀察演員,今次的斷臂者卻是被觀察着。他被不同的角色輪流觀察,部分會動了惻隱之心(情侶想到捐錢),部分感到憤怒(古惑仔因地盤被乞丐侵佔而感憤怒),部分會無視他(基督徒只管自彈自唱自說自話)。

斷臂者是一面鏡子

在眾多反應中,最有趣和最常出現的反應是角色把自己與斷臂者同化,也就是說角色發掘自己與斷臂者有相似的地方,例如模特兒覺得依靠將身體暴露於鏡頭前來賺錢,本質上與斷臂者在街頭行乞無異;行為藝術家認為斷臂者和他一樣,正在透過行為來表達對社會的不滿。

創作者把這些反應呈現給觀眾看,目的是在表現眾生相,如像觀眾在街上看到乞丐,會可憐他,或感到煩厭,或無視他。

因此,舞台上的角色,其實就是台下的觀眾;角色的感受,亦是觀眾的感受。

斷臂者好比一面鏡子,透過他,角色(觀眾)能認清自己和周遭的事物,有時候,這面鏡子映出來的影像,不是角色(觀眾),而是斷臂者:原來我們和街上的乞丐沒有兩樣。

心有餘而力不足

透過《我活着》,盛夏劇團的年輕創作人員能表達出自己的觀察和想法。然而,看過他們的演出後,總覺得他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心有餘」的地方是他們很想以劇場,從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中帶出他們的訊息,引起觀眾的反思。但是,他們的訊息多是流於表面,沒有深入的探討。例如在兩個內地婦人的對話中,曾帶出香港與內地制度不同的現象,然後便沒有下文。這樣只能使觀眾有同感,產生共鳴,難有深刻的思考,這就是他們「力不足」之處。

此外,劇中出現不少奇怪的邏輯和前設。例如模特兒說自己是不被接納的一群,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何來有一眾龍友、宅男粉絲?鏹水狂徒說警察找不到她,是因為人人皆以為她是男人,其實她是一個女人來,這點實叫人摸不着頭腦。由於創作者從這些站不住腳的推理出發,他們的訊息因而欠缺說服力。

導演在首演後指出,他們因人多而難以「夾時間」一同創作,以至《我活着》的結構較散亂。但個人認為,若要作品言之有物,便要有完整的結構,讓訊息以戲劇的形式發展,帶領觀眾探討下去。畢竟每章只有短短十多分鐘,章節間又互無關係的話,是很難探究一些大道理。

誠然,對於這群年輕的藝術工作者來說,這是個很高的要求,卻是成長的考驗。或者,盛夏劇團也是一名斷臂者,不過他缺失的,是時間、人生歷練和經驗。

洪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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