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9日星期三

[剪報] 挪威的Porsgrunn 戲劇節

[ 信報財經新聞 2011-06-29 文/鄧樹榮 ]

挪威的Porsgrunn 戲劇節

挪威有一個小鎮,叫Porsgrunn,十七年以來,每年6 月都舉辦一個國際戲劇節。重點是推介形體及視覺劇場。我看了兩個演出及參加了一個研討會。

第一個演出是《迷失的天使》(Lost Angels),由兩位演員演出, 男的是意大利人,但已在挪威生活超過二十年。另外一個是他的太太,挪威人——大概是因為後者,所以前者定居於此。導演是著名的意大利即興喜劇演員,幾年前米蘭小劇院(Piccolo Teatro)來港參加地中海藝術節,獻演果多尼的名劇《一僕二主》,他演口吃店主 Brighella,演技精湛。去年 1 月,我請他來演藝學院戲劇學院為學生主持形體劇場工作坊,並在持續進修學院主持了一個意大利即興喜劇的工作坊,反應熱烈。

雖然我們經常都說全球一體化,不過每一個民族都或多或少地保持着自身的文化特點,意大利人尤其如是。該劇的意念來自德國導演雲.溫達斯(Wim Wendes)的電影《柏林蒼穹下》(Wings of Desire),這齣電影攝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獲獎無數,迅即成為當代藝術電影的經典,對其他文藝形式仍不斷產生影響。

南北歐的文化差異

《迷失的天使》劇情如下:一個愛好拉小提琴的男天使下凡,本來想拯救一個要自殺的姑娘,但手槍走火,誤殺了她,悔疚的天使決定帶她上天堂,請求神接納她成為天使,神最初不允,男天使抗議,神無奈地答允。兩個天使在雲霧中生活,但女的不習慣,終日悶悶不樂。男的嘗試令她開心,便逗她一塊兒玩音樂,最初女的很興奮,但未幾便對音樂失卻興趣。兩人還經常吵架。最後女的不顧一切,逃離天堂,重下凡間。男的在天上閱報,接着聽到人間戰火連天,好不悲傷。最後,男的擔心女的安危,終於再下凡,去找失落的女天使。「鏡頭」一轉,女天使在凡間遊浪,見到一個喝醉了的男小提琴家,他用盡方法想自殺。女天使不忍,最後終於救了他,重回天上。原來那個音樂家就是那個男天使。

馬戲藝術小本成大事

不同人對這個戲肯定會有不同的理解:它可以是講宗教,也可以是講現世的男女關係,這是它在劇作上成功之處。至於演繹的方法則具備很明顯的文化指向性。

若果是中國人處理這樣的題材,肯定與現在的表達方法大異其趣。導演用了大量的西方音樂,有古典的(巴克),也有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理察.史特勞斯、馬里),也有現代的(菲臘.格勒斯),還有一些當代的北歐音樂。

這些音樂不僅具備西方某個年代的抒情性,還擁有明確的世界觀及對聲音的理解。表演上,由於導演與男演員都是意大利人,有着拉丁民族特有的身體語言與節奏感,呈現強烈意大利即興喜劇及性格小丑的奔放影子。相比之下,女的就較難洗脫北歐人的內向。於是呈現出來的,不僅是兩個鬥氣的天使,還是南歐與北歐的文化差異。

另外一個戲是來自西班牙的 Xirriquiteula Theatre,劇名叫 Call Me Maria。

這個戲講的是五十年代巴塞隆拿的一間酒吧,當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聽着電台的足球直播之際,突然來了兩名美國水兵,他們帶來了樂與怒及背後的文化差異,中間自然少不了一個美麗性感的西班牙女郎的出現,她引發出眾男士的明爭暗鬥,以及一對年輕男女侍應的愛情故事,還有四個現場樂手作即場演奏。這個戲也是沒有什麼語言,但卻呈現另外一種劇場美學:馬戲藝術。四男二女的表演者,一名是兇惡的小醜老闆,兩名侍應及那個性感的西班牙女郎均是平衡高手, 一名水兵是雜耍藝人(Juggler) , 他把弄三個 Diabolo 的技術真是出神入化,另外一個水兵則是攀爬及玩呼拉圈能手。儘管人腳不多,但總算能撐得住個多小時。這個作品很受歡迎,在一個由貨倉改裝的臨時劇場演出,每場人數接近二百五十人,演了四場,座無虛席。對於這樣一個規模不大的戲劇節來說,已經相當不錯。

很明顯,近年陽光馬戲團(Cirque du Soleil)在世界各地大收旺場,也間接帶動了這類作品的生存空間。它貼近娛樂層面,亦滿足人類觀看特殊技能的好奇心。不單如此,這種藝術形式亦為演員開闢了另外一種舞台表演的可能性。馬戲藝術訓練是歐洲的傳統(俄羅斯及中國也是)。但香港則沒有這種正規訓練,或許這不是香港的強項,暫不須發展。但事實證明,這種表演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用動輒就是陽光馬戲團的龐大格局,小本其實也可以成大事。

研討會部分是圍繞北歐最重要的當代戲劇工作者 Ingmar Lindh 進行,他來自瑞典,是歐洲形體劇場大師埃提安.狄古(Etienne Decroux)晚年的高足。他立志鑽研及發展臨近死亡的默劇藝術,可惜他於1997 年便離世,年僅 52 歲!他於八十年代在意大利 Pontremoli 建立的舞台藝術學院(Institutet for Scenkonst)培養了不少學生,特別是北歐人。他逝世後,由他的弟子接管學院,並遷回瑞典,他一生的追求可以分幾個階段:一、表演的實在性、完整性及抽象性,反映在表演的意圖與行為上;二、集體即興作為教學與創作的工具;三、藝術與創意;四、演員如何在不工作的時候繼續影響社會。

大凡有風格及具影響力的大師都會發問問題,Lindh 也不例外。他留下的問題未必有最終的答案,但肯定是他人也要問的問題。

我記得1994 年我參加塔什干(Tashkent)戲劇節,與他有一面之緣。今天重遇他的弟子,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鄧樹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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